天空广阔,云霞漫天。修洛特和阿维特,身穿繁复的袍服,并排的站在山丘的顶端。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夕阳完全落下,黑夜慢慢降临。虽然只是一日未见,两人却仿佛一下子,陌生了许多。
今夜无月,乌云已经遮蔽了天空。
“要下雨了。”
修洛特平静说到。
“嗯。明天的路不太好走。”
阿维特笑着回应。
“昨天的战斗是一场大胜。”
修洛特沉吟了会,轻声问道。
“你说,回去后,国王会怎么奖励你呢?”
“和奥托米人打,哪里有什么大胜。”
闻言,阿维特呵呵一笑,摇了摇头。
“再说,这一战的首功在卡萨尔决胜的袭击,然后是巴尔达的支援。我只是在山顶上观战的。”
听到这,修洛特愣了愣,有些迟疑的问道。
“阿维特,你的坚守,才是最艰巨的任务啊。而且,你不准备要战功吗?”
看着少年脸上疑惑的单纯表情,阿维特终于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修洛特,战功有什么用?”
“嗯...可以获得国王的赏赐?取得更高的职位?”
修洛特想了想,试探的问道。
“哦!那这些,对我有什么意义呢?”
阿维特笑意吟吟,平静反问。
两人间陷入安静。修洛特沉默的思考着,没有说话。阿维特是国王的弟弟,不久前还掌握着王室的情报和警卫部门。这样的角色,深入到继承权的斗争之中,似乎都要韬光养晦来着。
好一会后,修洛特才轻声询问。
“...那,阿维特,什么是有意义的呢?”
阿维特没有正面回答。他摸了摸下巴,笑着反问了一句。
“修洛特,今天为什么,会有一百多武士追随你呢?”
“他们似乎是战死者的亲属,而我昨天晚上,主持了接引死者灵魂的葬礼。”
修洛特的回答很谨慎。
“嗯,那你昨天有战功吗?”
“没有...”
片刻犹豫,修洛特还是面对了真实。
闻言,阿维特微微点头,继续问道。
“所以,什么是权力?”
“什么是权力?”
修洛特咀嚼着这个问题,沉吟不语。作为一个有着过去回忆的人,对于血脉,对于神权,他并不相信。
“权力...是尊贵的地位?”
这一刻,修洛特想到了蒂索克国王。毫无疑问,国王是拥有权力的。
“哈!”
阿维特只是笑着不说话。
“嗯...”
修洛特绞尽脑汁,思考着不同时代的回忆。突然,一句书本里学过的话,猛地映入他的脑海,然后脱口而出。
“权力来源于人民!”
闻言,阿维特猛地一怔。他就这样定定的看了修洛特一会,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很对,权力来自于人心。你果然拥有宿慧。”
阿维特带着些认真,看着修洛特,再次问道。
“那么,人心是什么?”
“让人们尊崇的行为。”
修洛特想起了这个时代,祖父和国王日常的神礼,昨天为战死者举行的葬礼,还有以神为名义的祭礼。最后,他想起了宗周的“礼乐”。
“给人们带来利益的行为。”
修洛特想起了昨天大胜时武士们的欢呼,想起了生产力的重要,想起了回忆中财富的力量。
“长期不变的习惯。”
修洛特想起了历史的惯性,中美洲漫长的神权时代,延续到战国的周朝,以及千年流传的宗教。
“还有呢?”
一定还有些什么。修洛特思考着一切的记忆。人心,人心即统治,统治的合法性,合法性的来源。然而,他过去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曾几何时,课堂上最不重要的思政课,在这个时代,却是真正宝贵的屠龙术,只恨当年没有好好学习...
或许,时间会告诉他一切,而权力的实践,也会让他想起,那些隐没在课本中的真理。
“我...不知道。”
修洛特不再挣扎,转而用期待的眼光,看着阿维特。
然而,阿维特并没有继续刚才的对话。他也没有突然拿起一根木棒,猛敲修洛特的脑袋,问一句:“你悟了吗?”。
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夜空,默然向往。
修洛特便也看着夜空,夜空中有无数繁星。在中美洲的夏夜里,在中世纪的篝火中,银河是如此的璀璨,天地是如此的浩渺。
千年的时光,对星空而言,不过只是一瞬。人世的兴衰,又真的能够,引动星象的变化吗?
修洛特注视着北方的紫微星,祂居于北天中央,是如此的明亮夺目,好像带着天生的威严。他遥想回忆,耳边似乎传来一句话。
“掌握了人心,就掌握了这个国家!”
一阵风吹过,细雨簌簌而下,打湿了两人的羽冠。
“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阿维特转身,向营地走去。一夜无话。
几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六月的雨季开始变得热情。绵绵的雨水让森林变得更加难行。森林中多了一条行路,倒伏的奥托米俘虏的尸体一路延伸,直到希洛特佩克城下。而很快,草木就会把行路掩埋,连带着回归大地的生命。
墨西加武士们开始时,还带着战胜的兴奋。随后,他们就在无边的雨水和山林中,渐渐消磨了士气。幸而,这条数百里的路并不长。很快,希洛特佩克城就在眼前。
如果后面要去攻打奥托潘,这样的路就会延长到半个多月。修洛特皱眉想着,那可真是灾难,雨季与山林的天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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