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心为形役又奚悲?
一路前行,越走越觉忐忑难安。
心绪纷乱间,柳总管已停了脚步,俯首揖让,低声说:“前面就是兴庆宫,简侍讲请——”
一步一步地踏上台级,实在不知道前路会有什么。
四周那么静,一个人也看不见。
风吹过,木叶沙沙,一抹斜阳,影子渐渐被拖拉得很长,长得如我心中的慌乱。
明于远说:“他内里倔强,违拗不得……”
不违拗,如何?
可,我能吗?
“来了?”清冷的声音,平静无波。
循声望去,空旷的殿堂窗前,一人临风而立,素色衣衫,清华端凝,正是阿玉。
我低头恭敬地施礼:“臣简非拜见皇上。”
却不见回答。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个身影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悄无声息,可是一步一步都似踩在我的心上。
慢慢地,一只手将我的下巴轻轻抬起。
指尖微凉,似兰非兰的香。
我被动抬头,正对上他浓黑的眼睛。
目光忙看向别处,这一看,不禁一吃惊,脱口道:“你怎么瘦了?”
话说出去,就后悔。
他眼底笑意一闪而隐,清清冷冷地问:“你在害怕?”
我俯首,恭敬作答:“臣不敢。”
“臣?”他轻声重复,“不敢?这是什么?”
我抬头一看,正是那幅上书“阿玉,你小子等着,我来了——”的画。
我只得又低头来一句:“臣惶恐。”
“抬起头来。”无波无澜的声音,清冷。
我慢慢地抬了头。
“你今天表现得很恭顺?嗯?”他脸上亦是平静无波,慢条斯理地问,“今天你是不是打算一直这么恭谨?不违拗?”
我发呆。
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和明于远一样,可以轻易地看透我所思所想?
还是我表现得那么明显?
“好吧,”他已从从容容地转身,说,“让我看看今天你能恭顺到什么程度。”
什么?
“过来。”他低声说,声音如寒涧激石,清泠泠让人心生凉意。
我依言慢吞吞地走过去,在他面前一米处,停下。
“再近点。”水波不兴的声音。
我只得再挪几步,半米。
“再近点。”端庄清华的声音。
可是已无法再近。
斜阳的最后一抹余辉,已渐渐退出这间高深庄重的殿堂,暮霭潮水一般涌进,可是面前的他是如此鲜明地突露在这淡淡的灰色之上,清华皦皦。
“不违拗?”他的声音慢条斯理地响起来。
我一颤,只得再移步上前。
似兰非兰的香,极淡,却又极重地砸进我的鼻端。
刚想后退,他已握住我的肩,清清淡淡地说一句“帮我宽衣”。
我脱口而出:“不。”
“哦?”他眉一挑,“你想清楚了?”
我想。
我想清楚。
我想不清楚。
只觉心头忽冷忽热。
最后,我吸一口气,开始解他领口的暗扣。
手伸出去,风中的叶片般。
忙稳稳心神,可是却又够不着。只得微踮了脚尖,刚触到他,他就一颤。
下一秒,我已在他怀中。
我忙挣扎,他双手用力:“哦?开始违拗了?”
依旧是从从容容的声音,平缓沉静,如空山深潭,镜面一般。
再也无法忍受。
我接过他的话音,狠狠地说道:“是的,违拗了,你待怎地?”
“我很高兴。”他轻轻松松地回答。
什么?
我看向他,发呆。
他见我这样,猛用力将我深深的搂进怀里,低声重复一句:“我很高兴。”
这次,话音颤抖,风中游丝般。
我用力挣脱,他只紧紧搂着我,近乎耳语:“别动,简非,别动。”
我不再动,在他怀里闷声问道:“阿玉,你究竟想怎样?”
他静静地松开手,静静地看着我,轻轻地说:“我只想你是简非,我是阿玉。”
“如果我做不到……”我微皱起眉。
他伸手抚向我的眉眼,“没有如果。”声音从容,语气端严。
“行。”我想一想,释然。
我微笑问他:“阿玉,我站到现在,可以坐下吗?”
也不等他回答,就坐下了。
我看向他,问道:“说真的,阿玉,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几天不见,你瘦多了。”
他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不答反问:“你没病装病,在家里怎么也瘦了?”
我横他一眼,扁扁嘴道:“还不是被你和何太医给气的。”
他微微笑,看着我说:“简非,你不简单啊。何太医居然也来帮你求情。”
哦?
求情?
他瞥我一眼:“他是父皇身边的人,后来跟了我,最是忠心不二的。不想这次他才去了一天,心就向了外。”
我拱手笑道:“惭愧惭愧,我这不还是被你给逼了回来?”
他静静地看着我,问一句“如果不逼,你肯定从此不会回来了?”
虽问,却肯定。
我想了想,慢慢说:“我不知道。也许等哪天,阿玉忘了有简非这个人时,我会回来的吧?”
他端坐着,笔直优雅,许久,低声道:“忘了?唉,忘了——”
声音低徊,令我心微微一战。
转头看看,我站起来说:“阿玉,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了。”
他不答,只一声“柳总管——”,那柳总管即刻现身。
随即,宫殿内银烛高烧,明亮一片。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朝我静静一笑,说:“兴庆宫是我的寝殿。后面有个温泉,一会儿柳总管会带你去。”
什么?!
回过神,我恳切地望着他说:“阿玉,你让我回去吧,我约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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