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那栋晓雨楼。
辉光的会馆占地两万多平,却并没像血屠或者庚军那样分成前后两部分,建筑物分布的比较凌乱,有许多像晓雨楼这样独门独栋的低层建筑,而且大多都很有一段历史,属于物质遗产那一级别。道路上随处可见样式古朴的木质指路牌,李慎跟在李铁衣身后,从大门口到晓雨楼统共也就一千米的路程,就遇到了六七处十分相似的岔路口,感觉跟进了迷宫一样。
他一边走一边吃着梅子,偶尔李铁衣问话,便笑着回答,说是问话,其实也就是问他吃饭没吃的什么最近天气变化快要多穿衣服之类的……李慎倒没不耐烦,只是突然想起上次对方借给他的那件大衣,懊恼道给忘了,说回去了让副官给送回来。
“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不着急。”李铁衣安抚他道,随后终于将话题转到正事上,“你这次来,找我是什么事?”
李慎嘴里含着梅子,闻言嚼了两下,将核吐进掌心,开口道:“早上我去见过黑帝斯。”
“他说您派人去杀高一,此事当真?”
李铁衣脚步一顿,扭过头来,表情有几分吃惊,却更多是平静,以及理所当然。
“对。”他点点头道,“是我的人。”
李慎微微一怔。
对于李慎而言,想要在他面前说谎,那得说谎的人自己都以为自己在说真话才行。他在问这个问题时,本已做好承受恶意的准备,却没想对方居然坦然承认了。
“为什么?”他问。
李铁衣摇了摇头,迈开脚继续往前走,轻声反问道:“高一与你又有什么关系?这是我与黑帝斯,辉光与血屠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搀和到这里面来。”
“站在您的立场,杀高一无可厚非。”李慎跟在后面,语气有些冷淡,“这本来也不关我的事,只不过我答应了黑帝斯,要为此事向您讨一个公道。他让我打断李慕白两条腿,又或者您亲自去血屠给高一磕头道歉……说实话,我挺为难。”
这不是为难,而纯粹是刁难,两个条件无论哪个都是把辉光往死里得罪,但李慎没得选,除非他不在乎封河的命。
闻言,老人的脸色终于变了,然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黑帝斯是不是说,能够帮你改掉封河的判定结果?”他问。
李慎点点头。
“我也可以。”
他如此道。
………………
长安南城,丹凤路七十七号,火星团会馆。
“你说什么?”封河对着通讯器发出疑问,“没有注销?跟公会那边确认了?”
他从王真嘴里知道消息后就飞快通知了部下,让对方去确认和操作这事,然而接到的回报却是——王真并没有注销执照。
封河觉得王真不可能在这事上骗他,但这个消息也是在公会那边确认过的,这就完全矛盾了。
“我二十一号早上去办的注销,办的时候没有问题。”王真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皱着眉回忆道,“我还跟事务员确认过,已经成功注销了。”
如果是流程上耽搁了,公会那边也肯定查得到,不会一口断定没有注销。公会自身制度出差错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也就是说,有人捣鬼。
封河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足以扭转局势的证据,他问王真:“你注销后的佣兵执照呢?”
王真露出错愕神情:“不是会被收回吗?”
封河面色剧变。
“怎么可能会收回?”他忍不住暴躁咆哮,“你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佣兵注销后的执照,被盖了作废的钢戳,自然是留给本人当纪念品,甚至还有专门收藏名人作废执照的,根据生前名气大小,几十万上百万不止。
王真被吼得有点懵,他回想起当时注销执照的情形,一开始那个事务员是把盖了废戳的执照还给他了的,但后来他填完表格后,又让他把表格和执照一起交回去……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看来,这明显就是有问题,既然要收回,那为何一开始还要还给他?
“丁卯一四六七九。”他突然开口道,“这是那个事务员的编号。”
封河无声蹙起眉。
“如果还没被销毁,我的执照应该在她手里。”王真道,“要尽快找到她,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他突然想到什么,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淡。
“不,肯定已经被处理掉了,不会留下证据的……”
“有线索就行。”封河打断他,脸上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就算是死,也得弄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你休息吧。”
他说着话拿起通讯器,拨通了李慎的号码。
………………
辉光,晓雨楼。
李慎喝一口茶,捻一颗梅子,酒酿梅子过于刺激的味道被茶水冲散,回味甘甜,而那点酒味也慢慢在口中融化开,堪称点睛,也算是弥补了他不能喝酒的遗憾。
“你若喜欢,便带一些回去。”李铁衣见他吃的惬意,开口道。
李慎摇摇头。
“一时新鲜罢了。”他随意道,“多了也就腻了。”
他当然不是第一次吃这梅子,这自然也不是真心话——每次一见到酒酿梅子,总会让他想起早已过世的母亲,怀念之余,徒留伤感。
李慎用纸巾擦了擦手,坐正身,对李铁衣道:“我并不想卷入您与黑帝斯之间的争斗,来这之前,我便想过,若您肯见我,那能不动手就尽量不动手……我所求无非是封河平安,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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