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虽说入了春,长安城里大清早的小风还是凉飕飕的。
李慎打月河边回来,顺路去素心斋,打包了几样海棠喜欢吃的素斋小菜。对海棠这位名义上的妻子,他一直不知该如何与其相处,也许在外人看来,他一走两年,将对方一个人留在长安,是薄情之极……但事实上,不是他不想带她走,是她不愿意。
连自己的老婆都搞不定,说起来还真有点小伤感。
他开着车回到东城,停在自家门口,然后拎着餐盒进去找人。院子里几棵桂花树开的正旺,满庭飘香,李慎在游廊上走着,顺手折了一枝,别在口袋缝隙里。他在心里揣摩着等下见了人该怎么开口,这两年没见面,感觉比以前更生分了。
结果人不在。
李慎将院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脑子有点懵,这大清早的,海棠能去哪?总不至于是能心灵感应,知道他要回来找她,专门躲出去了吧?正好副官迟了一步也跟回来,被他抓住问海棠的行踪。
副官眨巴眨巴眼,说爷您不记得了?今儿十四号啊。
十四号?
副官见他还是没反应过来,只得解释道:“今天是涤心日,夫人一大早就去会堂了。”
每月十四号是光明会的涤心日,海棠要去会堂做一整天的自诫——李慎终于想起这茬,难得他心血来潮想要献个好,却是找错了时机。
他无声叹口气,抬手将餐盒塞进副官怀里,让对方拿去吃。有些事情错过了也是没办法,他已经过了一味强求的年纪,不是什么因缘都能开花结果,更没有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道理……也只有顺其自然了。
他正走神千万里,就听外面院门叫人拍的山响,副官赶忙小跑去应门,没一会,领着个人走进来。
能不经通报就领进来的人,自然是熟人。
来人一身庚军最新款的制式礼服,大衣领口别着枚金色的锁链长刀徽记,斯斯文文一张脸,逢人带着三分笑,叫人看了很容易便心生好感。他走到李慎面前,张嘴就是抱怨:“你这怎么连个门房都没有?害我在外面站了半天,手都拍红了。”
李慎笑一笑,将餐盒递给副官,领着人往前厅走,口中淡淡道:“这都什么年代了,进不来你就打电话啊。”
“嘿!你那电话什么时候能打得通了?次次都是服务区外。”来人斜一眼李慎,没好气道。
李慎还是笑,没接话,这人名叫李西风,乃是庚军现任外交主管,与他是同期进的庚军,同属元老级人物,两人年龄相仿,既是同僚也是狐朋狗友,关系不是一般的铁。
两人在前厅落座,副官泡了茶送进来,又很是自觉的退出去。
李慎扭头问人:“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事。”李西风端起茶杯喝一口,“听说你回来了,就过来看一眼。”
李慎信才有鬼,等着人下文。
果然就听李西风问:“虹岛那地方有什么好,能值得你一留就是两年?”
这就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了,李慎笑,答曰,空气好,人少,清闲。
李西风也笑了。
“听着您这是厌倦了花花世界,避世隐居去了……那您还回来做什么?”
李慎皱一皱眉,抬起头,正好迎上对方望过来的视线。
“半句话没有,一走就是两年,撂下那么大个摊子,你真当没人有意见?我说李慎,你也不是小孩了,别那么任性行吗?说走走,说回来就回来,你把庚军当什么了?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这次回来,把你那臭脾气收一收,少得罪点人,这两年要不是大帅护着你,你那职位早就被撸了……现如今不比当初,庚军家大业大了,什么腌臜事就都冒出来,你留的把柄太多,到时候连大帅也护不住你……”
李慎笑着打断他,道:“是谁要搞我?你报个名出来,我去找他谈谈。”
李西风被梗的说不出话,他那副赖以谋生的好口才在李慎面前纯属白搭,跟这厮根本讲不通道理。
“得。”李西风深吸口气,拍拍屁股站起身,“我也懒得跟你讲了,庆典是中午十二点,你记得别迟到,就这吧,我走了。”
李慎将他送到厅门口,到厅口,两人不约而同停住脚。
“不管怎么说……”
李西风转过身,目光在李慎面上巡梭片刻,突然咧开嘴,笑露出两颗讨喜的虎牙,然后毫无预兆的伸手将李慎抱了个满怀。
“干嘛?”李慎有点哭笑不得,正想把人扒拉开,就听李西风在耳边叹口气,感慨道——
“回来就好。”
………………
庚军的十周年庆典,可不是一桩小事。
送走李西风,李慎抬手看表,九点快半。这个点动身,到南城差不多十点半,再算上路上堵堵车,那估摸着也要过十一点了。他叫来副官,让对方去把他那制服找出来。
副官挠挠头,说您是要哪一套?
作为庚军最早一批的元老,李慎衣柜里的制服有七八套。这些制服见证了李慎这些年的过往,也可说是庚军一步步崛起的历史遗物。除了最早那套样式简单的作战服,后面的几套都大同小异,庚衍喜欢白色,庚军的制服却是一齐溜的深黑,这当中自然有原因,也和李慎有关。
“当然是最新的那套。”李慎瞅着副官,脸色很是古怪,“你还想让我穿哪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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