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德帝和两位王爷呵呵呵呵地说说笑笑飘走了,留下站在原地举着一把跟自己一样大的斧子风中凌乱的白术——等那极为尊贵的几位走远,白术感觉到自己的腰被人用手肘捅了捅,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结果就看见纪云跟自己挤眉弄眼:“捉鱼了,万岁爷晚膳要用烤鱼,原汁原味的那种。”
“……捉鱼?”白术挑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将手中的斧子一扔,指着自己劈开的那大洞道,“洞在这里,你让他自己跳下去捉吧,保证原汁原味。”
说完,转过头,一甩衣摆甩开膀子开始往回爬,扔下锦衣卫指挥使一人站在原地愣了愣,片刻后扯开嗓子吆喝:“你、你这是大逆不道、抗旨不遵——哎,你去哪?!”
“辞职不干了!”白术头也不回,一边走一遍吆喝,“出售飞鱼服绣春刀象牙牌,五两一件,先到先得——哎,这位小公公,来一件飞鱼服么?”
一路上白术吆喝着引起无数小宫女太监的窃笑,在他身后指挥使大人深深地感到了“丢人”二字怎么写,不敢再继续跟她搭话,转过身清了清嗓子严肃地吼了声“笑什么笑干活干活”,除却引起了身后其他锦衣卫笑得更加大声的回应之外,其他的人倒是当真地收敛起了笑埋头认真干活去了。
这边,白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落满了雪的雪坡,帮二十一将锦衣卫的马儿们都拉到林子里树下安置好,又找来了铲子给它们铲开覆盖住草根的雪,等那马儿打了个鼻盹儿喷了白术一脸唾沫星子表达感激,低下头摇头晃脑地挑拣还能入口的草根吃,她这才转身要离开——
却在这时,听见身后的传来一声轻笑。
白术淡定地转过身去。
随即便看见年轻的大理寺卿从树后不急不慢地走出,手上还戴着保暖的皮套子,瞅着她似笑非笑道:“在你看来,万岁爷的口腹之欲倒不如一匹马儿来得要紧了。”
白术知道君长知这是在笑话她记仇不给天德帝掏鱼吃,也不恼,伸出手摸了摸身边那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大马的背部鬃毛,缓缓道:“等着伺候万岁爷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他就图个新鲜咱们就死冷寒天的下水捞鱼,凭什么呀,哪哪儿都惯着他似的。”
君长知摇头莞尔,又向前一步来到白术跟前——白术从他身侧往后看了看,发现不远处虽然是人来人往,然而因为这会儿刚刚歇下脚,每个人都忙着本来走去取物资烧水伺候自家主子,倒是没人注意到这边,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往这边看的,也是目光不太停顿便挪了开去——大理寺卿同锦衣卫在一起,以前可能还稍有些引人注意,然而最近凭借着都尉府几乎快成为大理寺的跑腿专用部门这关系来看,倒是没什么好稀奇的了。
白术顿了顿,便听见君长知在她身边道:“我方才听见你嚷嚷着不干了,要卖了你那宝贝似的绣春刀和象牙牌——怎么,这是被万岁爷的一句玩笑话给恼了不成?”
君长知说话的时候,口中隐隐约约喷洒出的白色雾气就环绕在周围,白术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随即微微眯起眼道:“就他开得玩笑?”
“万岁爷开玩笑自然是开玩笑,”君长知顿了顿道,“你这话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便成了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白术嘟囔了声。
君长知问:“说什么?”
白术:“哪有那么好就‘犯上’的——咱们指挥使大人都没教训我,你个隔壁部门的倒是替他操上了心呢?”
“嗯,”君长知坦然道,“他说的你又不会听,说与不说又有什么不同——更何况我答应考虑一下,考虑清楚之前为了以防万一,自然要看着你免得一个不留神又捅了马蜂窝。”
“哦。”白术点点头,想象又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刚往外走出两步忽然脚下一顿猛地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雍容华贵的大理寺卿大人,树荫之下,那双黑色的瞳眸却显得异常晶亮,“能不能问一下,你之前说的考虑一下到底说的是考虑什么?”
君长知看着白术笑而不语。
良久,一阵寒风吹过,冻的身材矮小的锦衣卫缩了缩脖子,不有些稍稍收拢了下身上的披肩,这时候她又听见君长知答非所问地问了句:“对于你来说,都尉府算什么?”
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然而白术回答起来却并没有怎么犹豫:“家。”
君长知微微眯起眼,眸中隐约见得一丝情绪:“倘若有一天,有人想要动手废了都尉府,你又作何?”
君长知的问题来得有些突然,白术半晌没反应过来,脑子里嗡嗡的,良久皱起眉沉默地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这样的回答算得上是极为真诚——白术当然知道有那么一些人打从锦衣卫成立以来就暗搓搓地想要将这个组织取缔,其中大概包括一些思想老旧的言官,然而这些人的本质是没有坏心眼的,但是掺杂在他们其中,却有一些为了一己之利在暗中作祟的人……和这些人同归于尽?白术又不真的是花木兰,她就是想要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罢了。
但是想想有人想要在她过小日子的地方上房揭瓦搞破坏……似乎,又确实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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